拿到法國工程師學位後,為甚麼我會選擇回台灣工作?

背景經歷

稍微介紹一下自己的經歷吧!在我研究所口試後、畢業之前,我選擇多花了兩年的時間赴法留學,一方面是不想這麼早就進入社會,另一方面我也想出國看看不一樣的世界。因為當時就讀的學校和法國 CentraleSupélec 有合作項目,完成學分後可以拿到該校的工程師文憑,而美國的姊妹校都無法拿到任何文憑,再加上法國的學費、生活費負擔不像美國學校這麼高,於是我選擇了前往法國深造。在法國悠悠轉轉了兩年後,我也順利了拿到了兩校的畢業證書,準備開始展開職涯之際,我面臨了要留在法國工作還是回來台灣兩個選擇,當時的我毅然決然回到台灣工作,原因由我慢慢道來。

關於薪資

首先簡略介紹一下 CentraleSupélec 這所學校,CentraleSupélec 是法國極具盛名的工程師學校,但是礙於法國小而美的高校教育環境,導致國際排名不高,能見度因而不如常春藤名校,但在法國國內 CentraleSupélec 可說是人盡皆知,其地位等同於台灣的台清交,法國國內高校排名常年將CentraleSupélec 排進前三位,可見該校培養出的工程師在法國就是最頂尖的人才,但即便是從如此知名的學校畢業,新鮮人的稅後薪資和台灣相比卻沒有明顯的優勢,原因就是超高的賦稅,這也是我決定回台灣的第一個理由。

我們以交大畢業的新鮮人作為對照組,一般交大畢業的新鮮人如果進入一線的 IC 廠,第一年的年薪通常可以破百萬,近年來更是將新鮮人月薪調升至 80,000 NTD,一年至少可以領到 112 萬 (以14 個月計算,不加分紅),以近年來的所得稅來算,會被扣 10 萬元,再加上一年的勞健保約 2 萬,剩下的可支配所得大約是 100 萬

另一方面,從學校的官方數據,或是其他網路上查到的資訊來看,CentraleSupélec 的新鮮人第一年平均可以拿到 50,395 EUR 的年薪,以 38 匯率換算回台幣大約為 192 萬元,這的確非常吸引人,但…當我再去稍微研究法國的稅收後,我發現這樣薪資水平的稅收可以高達 30%!也就是說如果年薪 192 萬的話,扣稅後大概只剩下 135 萬 左右了,這是一個非常嚇人的數字。

但其實這 60 萬也不是白白送給政府,這筆錢包含了法國的社會保險、所得稅、失業保險等等零零總總的項目,所以你可以換取更好的醫療資源,不幸失業的話國家還會負責任養你!因為法國是社會主義濃厚的國家,希望所有國民可以盡量達到均富,才有這種高稅收高福利的制度。不過這些福利對我來說根本用不到,來自亞洲競競業業勤勞工作的小小工程師,基本上不太會被主管火掉,沒找到下一份工作前我也不會貿然離職,所以失業救助金我基本上是無緣了。在法國看醫生也是麻煩的不得了,要去醫院看醫生前,需要先跟家庭醫生預約看診,他初診後才能幫你轉往某醫院專科看病,因此我寧願自己隨便買個感冒藥吃,也不想大費周章去看病。因此即便這 60 萬能換取到不錯的福利,但我幾乎用不太到,所以說這 60 萬等同飛了。

生活費-房租貴森森

以我在巴黎的經驗,通常房租至少 800 EUR 起跳,大約 30,000 NTD 左右,不過貼心的法國政府通常提供房屋補助,若身分為學生的話大約可以補助 200 EUR,社會人士我就不太清楚了,我直接以學生的身分,每月有 200 EUR 的補助來做計算,扣掉房補後每個月的房租還是高達 22,800 NTD,這對無殼族來說是一筆很大的負擔。如果想要盡量壓低房價的話,那就必須住到巴黎近郊,以我的例子,當時我住在 Massy Palaiseau 的學生宿舍,每月大約 600 EUR,扣掉房補後還是需要繳 400 EUR 的房租,相當於 15,000 NTD。但住到這麼遠的地方,每天上班的通勤時間相對來說就比較長,來回可能要兩個小時左右,而且巴黎的交通費也不算便宜,每個月大約要花 40 EUR 左右在通勤上。相對來說,台灣有小而美的優勢,可以很容易在上班地點附近找到每月 10,000 NTD 以內的小套房,更不用說我的老家跟我上班的地點是在同一個縣市,房租這個開銷根本就直接省了。

另外,巴黎的伙食費基本上跟台灣差不多,我就不多做比較了。或許有人會覺得很驚訝,覺得法國的食物應該會比台灣貴的多,但我自己的經驗是,在巴黎吃餐廳的話大約 25 EUR 以內是可以解決的,另外也有些 10 EUR 以內的簡單小吃,像我超愛的 tacco,只要 5 EUR 就買的到了。當然你也可以三餐自己煮,可以省下更多錢,總得來說我自己在法國一個月的伙食費大約是 250 EUR,10,000 NTD 以內解決,所以主要的生活成本還是來自於房租。

競爭力這回事

前面都是以薪資的角度來衡量,未免有點世俗,這裡我以職涯競爭力的角度切入。不得不說,法國人真的是一個很隨興的民族,講好聽一點是浪漫,但對我來說有點過於安逸。法國勞工是非常注重 work-life balance 的,每天工時真的就是表定的 8 小時,每天早上 10 點上班,下午 6 點就可以下班了,有時候午餐還可以吃到快 2 個小時。對我來說在如此安逸的環境中,我會擔心自己的競爭力越來越倒退,畢竟作為工程師必須時刻磨練自己的技能,否則會很容易遭到淘汰。

但也不是說法國的工程師競爭力比較弱,只是他們注重的地方和台灣不太一樣,台灣雇主非常重視員工的專業能力,比如 C/C++ 的熟練度。而法國則是比較注重員工的軟實力,比如說思辨能力、創意或是溝通能力等,其他專業技能反而沒有想像中這麼重視,因為這些專業技能可以慢慢培養,但是軟實力並非隨處可見,因此顯得更加難能可貴。會出現這樣的原因可能在於,目前法國較強盛的企業集中在重工業或銀行業,這些產業可能較偏重數學或其他基礎科學。我周遭的法國本地學生大多也是以進入銀行業當作第一志願,而這跟我自己的職涯規劃有些出入,所以才會讓我感覺有點格格不入。

雖然兩邊重視的地方不盡相同,但是當我在法國悠閒地實習、上班時,看到遠在台灣的同學一個一個進入社會,並且學習到各種技能,我總有落後別人的感覺,深怕自己的專業落下,無法趕上別人。而且我總覺得法國人有股懶惰氣息,好像他們的基因天生就缺乏了工匠精神,沒辦法像日本人或是德國人那樣日復一日操練著相同的技能。當時的我深怕長時間待在這種環境下,會失去進步的動力,等我老了之後想回台灣工作也回不來了。於是乎,為了保有高度的工程競爭力,我決定提早回來台灣工作。

思鄉是真的

一個人孤身在外必須忍受強烈的孤獨感,周遭的所有人有著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文化、價值觀,熟識的親人朋友全都遠在台灣,遇到任何事情難以尋求幫助,只能自己解決。有時也會想到,如果我一生都在海外工作,那以後台灣的父母誰來照顧?在台灣的好朋友們是不是久久才能見一次面?

除此之外,在法國雖然也可以交到不錯的朋友,但畢竟語言、文化不盡相同,相處起來還是會有一點隔閡感。再加上法國的飲食和台灣有明顯的不同,懷念的台灣小吃在法國幾乎不可能吃到,只能偶爾進城光顧巴黎的台灣小館,以消除我對家鄉食物的懷念,這些的種種都是驅使我回台的原因。

總結

法國的工程師薪資並沒有明顯的優勢,因為需要支付超高的賦稅,並且他們強盛的產業集中在奢侈品業、銀行業和重工業,與我個人的職涯方向比較沒有交集,再加上法國的工作過於安逸,會讓我擔心自己的競爭力下降,最後就是當時的我非常想念台灣的一切,綜合以上因素後才做出回台的決定。

但在法國工作也不全是壞處,法國是蠻重視學歷的國家,頂著名校的光環在法國不怕找不到工作,而且法國極度重視勞工的權利,少有逼迫勞工加班的情形發生,勞工罷工的情節還會三不五時上演。另外,法國的福利是非常具有優勢的,諸如給年輕人的全額房屋貸款、失業補助金、社會保險等,都大大的減輕生活壓力。但可惜的是我沒有在法國置產深根的打算,我也不想永遠居住在巴黎,所以這些福利我自己不太受用。

根據我的經驗,總結一下哪些人比較適合在法國工作:

  1. 對奢侈品產業、銀行業、重工業有興趣者
  2. 願意永居在法國者
  3. 喜歡輕鬆無壓力的工作類型者

最後我必須強調,這篇文章不是要說在法國工作有多不好,單純只是將我自己考量的幾個重點列出來與各位分享而已,綜合一些客觀以及主觀的因素最終才會選擇回來台灣。或許有人會說千里迢迢赴法,好不容易才拿到法國學歷,不留在那裏很可惜,而且最後還是回來台灣工作,有點浪費兩年留學的時間,但是對我來說出國留學的原因不單只是功利考量,還包括人生目標實現、不同文化體驗、增加跨國合作經歷等非功利因素,這裡就不多做贅述,留到其他文章再分享吧。最後不論你是在法國工作,還是在台灣打拼,都祝福讀到這裡的各位擁有一個精采的職涯與人生!